我吓得冷汗直冒,连忙伏地求饶:“殿下明鉴,属下行事鲁莽,虽有隐瞒之处,但处处为我军着想,唯恐破敌不力,所以才相机行事,引鬼兵击王世充,耿耿此心,天地可鉴!……”
“殿下,”第一个站出来替我说话的人居然是秦琼,他向李世民作揖道,“小五子虽有隐瞒军情不报,但他引鬼兵击王世充,让王世充和窦建德不能里外合击我军,还吓得王世充一个多月龟缩洛阳不敢出战,念他忠勇可嘉,就将功补过吧。”
“不错,殿下,小五子在这点上可是立论大功了,杀了他未免太可惜了。”尉迟敬德也站出来为我求情。
有这两位大将为我说话,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向李世民求情。
“殿下,小五将军确实忠勇可嘉,能功过相抵了!”
“殿下,处罚太过,恐难以服众,望殿下三思!”
……
看来老子的人缘还不坏。
李世民来回踱步,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如果他连这点忠勇之心都没有,他项上的人头早就落地了,还能留到今晚?”
他的口气松了,我连忙再伏地争辩道:“殿下,其实属下不是不想向您禀告,而是,属下一开始就向您说这个,您当时没有亲眼所见,会相信这些鬼怪之事吗?只怕小五子还没说完,您就会以扰乱军心之罪将属下斩了,您不也说过洛阳是千年帝都,哪来的鬼魅山魈之、之类的话吗……”
李世民似乎怔了一怔,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旁站着的李慕道终于开口了,拱手道:“殿下,鬼伥是阴阳之躯,世间罕有,小五将军确实有他难言之隐,如果不是今晚殿下亲见,恐怕殿下也会认为贫道是胡言乱语,不足为信吧?”
尉迟敬德大咧咧道:“殿下,如果不是今晚俺老黑和这些鬼怪交过手,俺老黑也不会相信这天下间真有鬼怪,小五子说的在理,我们都是大老粗,今晚之前,谁会相信什么鬼伥呢?它们居然还敢来掳掠我们的士兵?”
李世民脸色稍霁,沉默了半晌,盯了我一眼道:“既然那么多将领为你求情,今晚就暂且饶过你一次,下次再敢胡作非为,定斩不饶!”
我连忙伏地谢恩,末了,还是嗫嚅问道:“殿下,那,这乾元殿,可以拆了吧?”
李世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脸色沉重地看着旁边的李慕道问道:“李道长,非得需要拆乾阳殿不可吗?”
李慕道点头鞠躬道:“殿下,乾阳殿既是王气所钟,亦是鬼伥怨气所望,只此一途,别无他法!”
李世民有点感慨道:“乾阳殿乃隋炀帝搜刮民脂民膏所建,耗费巨大,我大唐草创,民力唯艰,实在不宜学楚霸王火烧秦宫,焚人宗庙那一套暴戾做法,洛阳是天下之中,大唐早晚还需要在此设官立署,拆后肯定还需重建,这一拆一建,最终耗费的都是民力啊!”
他旁边的薛收拱手道:“殿下,炀帝营建洛阳皇宫靡费国库民力,致使天下百姓怨恨,拆掉乾阳殿,能平民怨,此利一也:自古朝代更迭,必去旧朝遗迹,除革新气象,亦示与民共弃之,便于收拾众心,此利二也:若因拆掉乾阳殿而能去洛阳鬼患,此利三矣,故旧宫虽好,毁之何憾?愿殿下勿疑!”
李世民沉吟半晌,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明天就把乾阳殿拆了吧,小五子,念你忠心一片,暂且让你戴罪立功,明天带着你的巡防营协助李道长拆掉乾阳殿,这驱鬼镇邪之事,全听李道长安排!”
“卑职遵命!”我爽快地答应了。
“你先下去吧。”
“是!”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连忙转身出去。
翌日一早,轰轰烈烈的拆殿行动就开始了。
我完全不懂什么房屋拆卸,全靠王小石和黄黑虎他们从洛阳城里城外调来工匠和民夫,包括上百头牛马,在现场所有巡防营将士的协助下,将高大宏伟的乾阳殿梁柱用畜力粗暴地一根一根拉倒。整座宫殿倒塌后,再从屋顶梁柱开始拆解,大卸八块,横梁柱子砖瓦分批往双屯集运送。
为了增加轰动效果,李世民居然下令可以让百姓自由进出皇城。
现场围观的民众非常多,人声沸腾,指指点点,拍手称快者有之,摇头叹息者有之,连李世民都带着众将领前来观看。
根据《资治通鉴》上的记载:秦王世民观隋宫殿,叹曰:呈奢心,穷人欲,无亡得夫。命撤端门楼,焚乾阳殿,毁则天门及阙,废诸道场……
看来历史记载和现实虽然有点差距,但基本准确无误。
我多少有点哭笑不得,原来大肆破坏历史文物这件事情,居然有我一份!难道这一切都是历史的宿命,想躲都躲不开?
双屯集那边,李慕道摆下了盛大无比的法事道场,祭坛供品,黄白幡旗,纸钱道符,堆满了双屯集地界,僧尼道士,经声佛号响彻云天,远处眺望围观的百姓民众非常多,场面有几分举行盛大庙会的气氛。
场边齐刷刷拴着二三十条对眼前一切吐舌瞪眼、躁动不安的活狗,有白有黑,毛色不等。
我开玩笑问李慕道:“李道长,现在你不担心洛阳城没有活狗了吧?如果狗血不够用,本将军还可以派人到城外征集。”
李慕道微微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劳烦将军,这些狗足够了,狗血主要用来破煞,多杀无益!”
按照李慕道的安排,从乾阳殿运来的木材沿着双屯集的废墟街道,掘开纵横四条坑道,深三尺,由北向南堆放成两个大大的“丁”字,象征两个巨大的钉子钉进地下,时辰一到,点火焚烧,即能将双屯集一带的恶鬼驱出洛阳城。
至于这些恶鬼是从洛阳地下的地脉隧道潜出城外,还是和乾阳殿的木材一起化为烟雾飞散,李慕道没说,我也没问。
李慕道的法事一直做到正午,烈日当空的时候,他身披法衣,手持木剑,在高高的祭坛上扯出一张长长的祭文,在四周僧尼们的诵经声中对天大声祷告:
“尔等冤魂,生为刑徒,王命斯征,为役为奴,戮力劳形,或害于山石,或卒于酷刑,或陨于荒泽,骨摧肢解,尸暴身殁,至于寂闻……”
祭文很长,我无心一一去听,沿着双屯集的废墟街道悠然独步,心里不无隐忧,如果李慕道焚烧了乾阳殿也不能驱除普六茹世隆的恶鬼,那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