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只入睡了不多一会儿,忽然感觉四周寒气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就彻底从梦中惊醒了,然后隐约听到山门外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
我从跳凳一跃而起,只见寺庙四周已不知什么时候弥漫着了一层淡淡的阴雾。
我吃了一惊,连忙推醒袁天罡:“道长醒醒,有情况!”边说边奔向山门,因为马鸣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土丘下升起的雾气正一团团地簇拥着向山顶涌来,雾气弥漫中,山门前已经立着一人一骑。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来人面部一半长肉,另一半露出狞狰的骷髅头骨,身披一副金光闪闪的黄金铠甲,圆顶的金盔的红樱坠着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双肩翘甲各衬着一只金狮头,胸前的护心镜明亮得像一轮太阳,手持一支低垂的银光珵亮的长槊,腰间悬着一柄虎纹皮鞘宝剑。他胯下的战马也和他本人一样,一半是马身,另一半是白森森的骨骼。
这简直就是神袛和魔鬼的化身!
来人仰望山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游目四顾,不怒自威,仿佛目光所及,都是他的领地和臣属。
不用猜,这家伙生前绝对是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元帅!它肯定就是潜伏在土丘四周的恶鬼的头!
“你是谁?”我忍不住冲他大喝了一声。
那人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空洞幽蓝的双目只是仰望着寺庙四周移动,口中喃喃低语,仿佛在观赏,又像是在怀旧。
擒贼先擒王!这家伙现在只身一人,不如先制服了他,剩下潜伏的恶鬼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吧?我心盘算着,忍不住握了握住腰间的横刀刀柄,想出其不意地扑出去拿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再说。
但随后赶来的袁天罡却按住了我的手,低声道:“小五兄弟,别轻举妄动,它们就潜伏在附近,出去很危险。”边说边指着四周涌上来的雾气
我吃了一惊:“真的?为什么看不到它们?”
袁天罡不说话,从怀中抽出一只云幡,向四周微微一拂,咳嗽了两声朗声道:“无量寿佛,人鬼殊途,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太上老君急急如敕令!敕!”
只听“轰”的一声,阴雾弥漫的四野像一张巨大的薄膜被一阵微风吹动,四角翻动,数不清的影影绰绰的半透明人影在雾气的深处现身,一层围着一层,层层叠叠地把寺庙四周的土丘和远处的残垣断壁全站满了,青郁郁的鬼躯让附近的空气骤然冰冷寒颤,白雾森森的地沿着寺庙蹦蹦塌塌的围墙逼压上来。
袁天罡说的没错,它们一直就潜伏在四周,一步也没有离开。
我忍不住浑身冷泠地打了个喷嚏,莫名的狐疑缓缓的在心头升起。
ta奶奶的,这情景为什么有点似曾相识!
我心里蓦地掠过前两晚那个地下陵墓墙壁上镜子一般浮现的亡灵,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突,难道这些恶鬼就是被我撕下符咒释放出去的地下刑徒亡灵?不可能这么巧吧?
耳边又响起了附身在黄黑虎的那个亡灵临去前的话语:
“嘿嘿嘿嘿,小五将军,我们先出去了,祝你们好运,后会有期,我们还会见面的,嘿嘿嘿嘿……”
……
这飘渺的鬼语像催化剂一样一下子激发出我内心的无数恐怖联想。
而更令我感到恐怖的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半透明身躯正一步一步的向我们无声的逼近,它们和刚才'在鬼街所见似乎又有所不同了,脸上的青郁之气似乎变淡了一点,脸上的皮肉似乎长多长厚了一些。
难道是因为它们更吃了朱璨那一百骑兵的新鲜血肉所致?
我吃惊的对袁天罡说道:“袁道长,怎么办?它们上来了!”
袁天罡咳了两声,缓缓地从身上抽出几张黄色的道符道:“别慌,小五兄弟,你把这几张‘镇鬼避邪符’贴在山门的门梁上,它们就不敢轻易进来了!”
青郁的恶鬼群越来越近,重重的阴雾随着它们整体的移动而移动,每一个恶鬼的眼珠都空洞无神,像一个个幽蓝的黑洞似的,几乎可以通过这些黑洞看到另一个世界。
我不敢怠慢,连忙跃起,将袁天罡的道符全贴在山门的门梁上。
寺庙四周的恶鬼和涌上来阴雾像被勒住了一样,马上放放慢了速度。
我松了一口气,回头对袁天罡道:“道长,你不是说檫亮佛祖的金身它们就不敢上来了吗?为什么一点都不灵呢?”
袁天罡看着四周诡异的景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凝神沉声道:“连佛祖金身都镇不住它们,看来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什么非常手段?”
袁天罡转身向大雄宝殿疾行,我看看山门外像神袛一样伫立的金甲将军,连忙追上袁天罡继续问:“道长,你道行高深,想到什么法子收拾它们了吗?”
袁天罡指着殿内那尊刚擦拭过的释迦牟尼佛像,沉声道:“现在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小五兄弟,帮我把佛祖金身上的金粉刨一部分下来!”
我吓了一跳:“刨金粉?不是吧,道长,你不怕佛祖怪罪?这金粉也不值钱啊?”
袁天罡不和我贫嘴,摇头道:“我有急用,小五兄弟,快动手!”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拔出靴棒上插着的匕首(这是唐军的贴身装备),撕下一块幕布,跳上佛龛,一点一点沿着佛像的衣袂褶皱,用匕首将残余的金粉刮下来。忙了十分多钟,几乎将佛像的全身全刨了一遍,也只刮下三四两。
“小五兄弟,够了。”
袁天罡找了那盛着水的瓦罐,将金粉倒入破瓦罐中,再从身上掏出一支毛笔,将瓦罐中的金粉就着水搅匀。
“道长,您不会想用它来写字吧?”我疑惑地盯着他手里中的破瓦罐和毛笔。
“不错,佛漆金印,镇邪消灾,魑魅魍魉,速匿其迹!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临、兵、斗、法、皆、阵、裂、于、前……”袁天罡边吟唱咒语边挥笔蘸着金水再殿前左右门槛写出几个古怪的字符,看上去就像一道巨大的金符。
说也奇怪,他每一笔下去,已经漫上寺庙四周的阴气浊雾和诡异的氛围就减少一分。
在殿门写画完金字,袁天罡在移步殿外,步履蹒跚地在宝殿四周耸立着的一根根残存的柱梁和颓垣残壁间挥毫写下一串串我不认得的道教字符,字迹虽然潦草模糊,却很有气势,每一笔都如巨帚清宇,殿前殿外的阴雾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点一点地擦涂掉。
写到山门前的左右门楣时,袁天罡手中的破瓦罐的金水已所剩无几。等袁天罡颤巍巍地将字符写完,将毛笔和瓦罐一抛在地,终于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
我连忙将他扶住:“道长,您没事吧?”
袁天罡摇摇头:“贫道没事,十二道镇邪金符,今晚能不能守得住,就全靠它们了!”
他的话刚说完,一直驻立在山门前的金甲将军终于拉下昂视天外的头,空洞幽蓝的鬼眼平视着我和袁天罡:“好手段,能一口气写出着十二道金符,稀有稀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