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她为何一直盯着自己,连千山有些抗拒,倚在墙角抹了把唇角的血,总算可以缓口气。忽闻那什么王妃问他,
“孩子,你姓什么?家住何处?”
嘴角疼痛的他不愿多说话,不耐的回道:”姓连,怎么?你问这些作甚?“
太夫人也觉诧异,过来打岔,“不过是个毛贼,给他个教训罢了,王妃屋里请,外头天热,可别晒着。“
然而简王妃不肯走,又继续追问他的一些情况,老家在何处,父母可健在,问得他莫名其妙,“伤很疼,不想说话。”
简王妃忙让人将他扶起来,道罢又觉不妥,望向太夫人询问,“我有些话想问清楚,亲家母不介意罢?”
王妃既已开口,她也不好拦阻,假装大度,“无妨,尽管问便是。”
随后连千山便被带进堂中,碎步情愿,但他也瞧得出来,只要这王妃与他说话,他便不会有危险,至少暂时安全,于是就与她东拉西扯,报出老家所在,还说了一些父母之事,
简王妃听罢,眼神飘忽,“清远镇?你家中只有你一个孩子么?可还有旁的兄弟姐妹?”
迟疑了一瞬,千山摇头道:“就我一个独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询问令太夫人摸不着头脑,好奇问道:“不知王妃打听这些有何用意?你认识他?“
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简王妃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停留着,“今日是头一回见他,但他的眉宇间竟有种眼熟的感觉,仿佛在他身上能看到我弟弟的影子。“
“此话何意?”想到一种可能,太夫人没敢说出口,先谈谈话锋,但闻简王妃道:
“不瞒你说,当年我弟弟看中了府上的一个丫鬟,两人珠胎暗结,偏偏与他定亲的姑娘性子泼辣,她没进门之前,是不允许他纳妾的,无奈之下,我额娘便不敢养这个孩子,将那姑娘赶出府去,而那姑娘正是清远镇的,也姓连。“
不是罢?千山听来只觉好笑,“您不是想说,我就是那个孩子罢?怎么可能呢?村里人都知道我和我爹长得很像,他就是个平民百姓而已,我也没有姑母之类的亲人,王妃您是认错人了罢?”
“是啊!”太夫人只觉诧异,“不会那么巧的!“
即使旁人质疑,简王妃依旧坚持己见,“可他真的很像,只是现下受了伤,看不真切,得等他好些,我再细瞧瞧,至于清远镇,我会派人走一遭,打探清楚。”
这算什么事儿啊!连千山摇头苦笑,心想自个儿走了什么狗屎运,眼看要被打死,忽然冒出一个王妃,偏要与他认亲,且不论此事的真伪,总之太夫人是没法儿动他的了!
王妃要查探,太夫人只得饶了他,不仅如此,还得请大夫为他检查伤势,如此一来,千山又回到了原来的居所,自福灵安成亲之后,他便从那边搬至隔壁去住,以免打扰他们夫妻,
原先在军营,无事不许回家,晴柔退婚后,他又被安置在别院中,算来这里已有许久没回来住,索性还有人打扫,干净如常,原本这伤也不算太重,他自个儿能走,但为了气太夫人,愣是哀天呼地佯装痛苦不堪,他就喜欢看太夫人讨厌他又拿他没办法的无奈模样,实在解气!
将千山送走之后,简王妃这才到屋里与太夫人商议起奎照的婚事,说是看中了一家姑娘,哪天带过来让她过过眼,太夫人含笑应承着,
“那就由王妃安排日子罢!我随时都有空……”
商定好日子,又闲聊了几句,简王妃起身告辞,说是想去看看女儿和外孙,太夫人客气恭送其至院外,这才回屋,满腹疑惑,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赶那么巧?我就不信,这连千山还能有什么特殊的来历!八成有鬼!“
当着太夫人的面,鸢儿也不好偏帮于连千山,免得她起疑,遂公正的道了句,
“的确太过巧合,况且千山还受了伤,容貌有损,兴许王妃只是看走眼了呢!主子不必忧虑,还是等她查证之后再作论断,毕竟是血脉大事,不可混淆,她必定也会谨慎处之。“
越是细想,太夫人越觉得此事太过刻意,私下里又交代嬷嬷去打探,“到昭华院那边找丫鬟问一问,看看瑜真昨夜可有什么动静,见过什么人。”
今日行刑,瑜真不可能不知情,却没来求情,这不符合她的性子,是以太夫人才怀疑,很有可能是她一早做好了安排,才会如此镇定,
但简王妃不是一般人,瑜真和王府没什么交情,王爷早已去世,傅恒也与那边走得不近,且瑜真和东薇的关系势成水火,按理来说,东薇是不可能帮老九夫妇的,所以真假难辨,如鲠在喉,堵得太夫人十分窝火,誓要查个水落石出!
而这边厢,正如瑜真所料,被押回去的晴柔果然不老实,又哭又闹,威逼利诱,奈何亦武丝毫不为所动,愣是不肯放她出去。
被吵的不耐烦的亦武只好趁其不备用手砍向她后颈将她击晕,再唤雀儿将其扶至帐中,那一刻,亦武只觉神清气爽,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昏睡了一阵,晴柔才慢慢苏醒,只觉意识昏昏沉沉,敲了敲脑壳,这才回想起来一些事情,紧张的边下床穿鞋,边唤雀儿,“千山呢?他怎么样?大哥可有来救他?”
正在浇花的雀儿听到动静忙过来伺候,笑应道:“大少爷没来,不过千山少爷洪福齐天呐!”
“哦?”瞧她这轻松的神情,八成是没事,好奇的晴柔耐心听罢她绘声绘色的讲述,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保住了腿,吓坏我了呢!”
既然人没事,还留在了富察府,那她当然得去看望,刚抬步要走,又被雀儿拦住,“哎------姑娘莫慌,方才您睡了会子,发髻都乱了呢!待奴婢为您整理好妆容,您再去不迟呀!”
她当然也想把自个儿最好的一面展示于他,于是乖乖回到妆台前,任由雀儿为她装扮,还不时的催促着,“尽量快些,好着急!”
“巴不得快些见到他罢?”雀儿趁机取笑,“昨儿个才见过的呢!今日可就迫不及待,果然是情深义重啊!”
这话在晴柔听来并无任何不适,”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这脾性,指望看我害羞?可是打错主意咯!“
雀儿当然懂得,“姑娘才不会在奴婢面前害羞,只会在千山少爷面前害羞罢?”麻利的收拾妥当,迫不及待的晴柔小跑着去找千山,虽然晓得他的腿没事,却不晓得他的脸竟然伤得那么重,胳膊腹部都有淤青和擦伤,正在由丫鬟为他上药,
瞧见她进来,千山顿觉尴尬,下意识拉过薄被,盖住自己显露在外的,未着衣衫的腹部,
明白他的意思,晴柔反倒低眸忍笑,“回避的应该是我罢?你是男子,还怕被看么?”
“可不就是怕你羞,我才盖住,免得你不敢过来嘛!”多说几句,唇角便痛,千山忍不住轻嘶出声,吩咐下人退去后,晴柔忙近前嘱咐道:
“很疼罢?那就甭说话了,歇着点儿。”
“可我想跟你说话。”虽然会疼,他也甘愿忍着,欣慰的看向她,“让你担心了,我没事,都是轻伤,不妨碍。”
才刚她刚到门外,就听见里头的他在哀嚎,让人轻点儿上药,待她进来后,他反倒安慰她,颇令她感动,
“在我面前不必伪装得那么坚强,即使你喊痛,我也不会笑话你的。“瞧着他身上的伤痕,晴柔心疼之余又埋怨,”祖母也太狠心了些,若不是简王妃过来,只怕她真会让人打断你的腿!”
“岂止是断腿,只因我反抗,太夫人恼羞成怒,还想了结了我呢!”
“她若真对你下下手,我绝不会再认她这个祖母!”说起简王妃,晴柔甚感诧异,“话说这个王妃说的是实情么?你不会真是她的侄子罢?”
“瞎扯的罢!”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我肯定是老连家的人,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儿子?你要知道,我们那个小镇上,人多嘴碎,都爱传闲话,哪家夜里吵嘴了,谁家妯娌有什么矛盾,都会被传得人尽皆知,
我若真是抱养,必会有人告诉我,邻居有个孩子就是捡来的,自他记事起便有大嘴巴的人告诉他,那不是你亲爹!可从来没人说过我啊!所以我肯定是我爹亲生的!那个王妃绝对是认错了人!你瞧我这模样,眼角都是淤青,额头也肿起,她也瞧不真切啊!“
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但晴柔还得提醒他,“不论如何,王妃算是救了你一命,她若要调查,你只管配合便是,总之这段时日祖母会有所掂量,不会对你轻易下手,你大可安心养伤。“
“那你能经常过来看我么?不会还被禁足罢?”
这个她也不确定,“今日看管我的人被我耍了一顿,估摸着被带去问话了,方才我出来时倒是没人管我,惹急了我总有招数对付他们!”看他眯起了眼,忍痛咬牙,辛苦忍着,坐在床畔的晴柔赶忙拿手绢为他擦拭着额头的汗,
“你这屋子里怎的没冰块?我让人给你送些过来好消暑。”说着又仔细的帮他擦拭着汗珠,又拿起熟鸡蛋包着的纱袋为他耐心敷着,”还疼么?“
温柔的可人模样瞧得他心间微动,不禁握住了她的手,嘻嘻笑道:“你亲一下,可能就不疼了!“心大的晴柔终于红了脸,顺手锤他一拳,
“受着伤还不正经!瞎想什么呢?”
小拳头还蛮有劲儿,痛得他龇牙咧嘴,“下手真狠,这回真成重伤了!哎呀好痛!要亲一口才能起来!”
她才不上当,”那你就躺着罢,甭起来!“
分离许久的两人难得在一起说笑逗趣,有些时光经历时并未在意,直至失去后,再回想起来,才追悔莫及!
一直未出面的瑜真正在屋中饮着绿豆百合汤,小阁回来后打发了其他丫鬟去做事,屋里没外人时她才向主子回话,
“夫人,简王妃已然阻止了太夫人,现下千山少爷已被带回去疗伤,一切都很顺利,如您所料,太夫人果然派人来查您的行踪,好在您一直在屋里,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
单指望她,是有心无力的,搁下调羹,望向窗外烈阳下盛开的芍药,瑜真不禁感叹着世事奇妙,因果循环,“我没能帮什么忙,这还得归功于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