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维算是熟人,李毅电话约他,边维定了在会所不远的一家冷饮店见面,推开门时,边维已经坐在一个最靠里边儿的角落,指指桌上冰饮,“天气热,来一口冰的消暑。”
李毅道了谢坐下来,“又得要耽搁你的时间,不添麻烦吧。”
“那没有,我上班还算是自由,不是天天有约课,没有死规定坐班,基本工资又不高,私课约够数就行。一堂课两个小时880,对半开,一个月约够8堂课就够开我底薪了,在健身馆里巡来巡去吧,说是在场里协助学员训练,实际上也就是看看有没什么学员有意向请私教,开拓业务。”
边维乐自己拿着一杯白开水,把桌上的冰饮推给李毅。
“有意思,招生也是你教学也是你,感觉这像是你借个场地办班,你喝点什么,单我来买。”李毅乐呵道。
边维摆手表示不需要,“这个是自己的选择,有坐班教练底资高一倍,课程就得是健身馆统一安排。我不喜欢束缚,所以选这种模式。这种模式的最大优点是我可以自己挑学员,统一安排的学员有时挺让人头疼,又怕累又不能吃一点点苦,有时候也不太听你讲解练习要求和注意点。练不出效果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一定是教练不行,弄不好还投诉。虽然我们这行也是服务行业,但我还是侍候不来。行行都有坑有糟点,看个人性格和兴趣,需要避开的还是尽量地避开。”边维自己也笑了。
糟点,这个词李毅熟悉,记得多次在计算机博客文章里看过,果然肚子里的墨水多,边维果然是杂家,什么门类的学科都了解,李毅心里暗暗想。
“联系你主要跟你核实一下7号的事,你和老邱、叶国清当天是约了一个酒局,大家在体校聚一聚,但后来你没去,能说说原因吗,当然,如果涉及太隐私的个人问题,你可以不讲,我们当闲聊天。”
李毅一路上想过几套词怎么向边维询问,他最想能做到的是让边维毫无防备之心,历次的接触让他明白边维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知识面广逻辑能力强,一般的套路估计不会有任何作用,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向边维进行询问。
“这事儿我记得,那天上午老邱就约了,我早上起来就有点感冒的症状,不过平时也从不把感冒当回事,到了下午真有点发烧,想着也是喝不了酒,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酒还是能免则免。大概三点来钟吧,我就过去国清公司,给他拿了瓶酒给他让他带过去喝,我回家睡觉了。”
“专程回家拿的酒?”
这个答案基本在李毅的预计中,而且边维他们这个铁三角的关系,必然互通有无,既然问到了酒,李毅也不打牌拐弯抹角。
“是,我给国清的,本来每次约酒都是我或都国清带酒过去,从不让老邱买。他就喜欢在超市里买,又贵又不好喝,上午他约我时就告诉他,我装一瓶自酿米酒带过去,湖滨那儿离我家地铁三站路,我家到国清公司步行也不超过一公里,其实都挺方便的。”边维回答的掷地有声。
“西门那条食街吧,那儿我看各式馆子蛮多,你们三个男人不会还在厨房里折腾吧。”李毅笑着道。
“那倒的确不会,食街有几家馆子的招牌菜口味都还不错,通常老邱叫好外卖自己在家里弄个汤,我们带酒过去直接开喝。”
“你这酒挺厉害的啊,那天一瓶酒他们俩都喝倒了。”李毅仔细地注视着边维的表情。
“不能吧,国清说的?那酒是我家乡下亲戚早前带过来的自酿米酒,开盖儿就有一股浓郁的稻米香,纯粮食酒,真心好酒。也就度数高点儿,有六十度,老邱那酒量一个顶能我和国清两个。这酒我自己在家一次都能喝大半斤,他们俩那酒量对付一瓶应该不是个事儿,得让我笑话他们好一阵子了。”
说完扬扬手,“小妹把我的饮料拿上来。”
服务员用托盘端着半打冰镇啤酒放在桌子上,李毅一脸诧异。
“这店我朋友开的,不提供含酒精的饮品,我来一般都自带啤酒让后边先给冰着,反正没约课不用回健身馆,你要不开车,也可以来两罐,我长期在他这儿冰着两箱。”
边维没看李毅,自己打开一罐,猛喝一大口。
“酒是好东西,虽不提神醒脑,但是可以忘忧,是另一种快乐的源泉。不过这个时间点儿就喝上我是第一回见,我们当班不能喝酒,有纪律。”李毅微笑着推辞。
边维微微一笑,“酒是催化剂,你要伤心,它能让你生无可恋,你若是开心,它能让你神游太虚。其实很多事儿就是一个框,前后左右都有掣肘和限制,就跟日常话里说的‘吃饭要吃饱’,为什么一定要吃饭吃饱了,吃肉吃饱也行啊,都是食物对吧。‘喝酒对身体不好’,其实抛开了量谈对身体的影响都是耍流氓。过量了对肝脏分解的能力造成负担,肯定不好,再说每个人的体质和身体肌理有差异,没有ISO,饭吃太多也会撑着。总在这些框里,每走一步都是负累。我的工作性质跟你不一样,只要在我自己的时间里,想喝就喝,无所顾忌。”
李毅不清楚哪个点一碰就能把边维的话匣子打开,也许每个点都是,只在于他想不想说。
“回家就一直睡觉没再出去?“
“没有了,头晕,回去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两个泡面就在家里睡了。”
“也不买点药吃。”
“用不着,只是有点低烧,能不吃药就不吃药,是药三分毒,再说普通的感冒发烧也就是身体机能的自我调节,不是特别严重没有必要药物干预。注意好饮食和睡眠,正常第二天也就恢复了,体质差点的人,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我醒了看时间也快九点了,要是时间还早,我也想过去体校跟他们俩好好喝个酒,反正我又不用胸怀天下,需要福祉苍生,天天能乐呵就行。”
“呵呵,反正你们在体校都经常有局,那边儿新盘麓山逸景的小区环境还不错,我也住那儿,卖得也不算贵,你也可以去看看盘置上一套嘛,你们喝酒也方便聚。我以前同一个大院的子弟,有两哥们儿关系特好,两人买房就买的对门儿,就为着喝酒方便,还专门在各自门口各画一个箭头,一边写鸿儒,一边写白丁。”
李毅笑着道,“后边儿那句纯属瞎掰。”
“麓山逸景我知道,开盘的时候去瞄过一眼,现在体校北门前边大道上还有广告,体校其实位置也算偏了,那地儿肯定就更偏了,不会有啥烟火气,环境嘛我想应该好,只要人类还没有过度干预的自然地理,环境都不会差,在城区住习惯了,忽地一下去那儿,应该有从繁华跌进了清寂感觉,一下子可能还真适应不来。”
俩人四目一对,都笑了起来。
“老邱他认识叶梦茵吗?”
“老邱?”
边维想了想,“不认识,那次聚会没有他,要说后来可能国清跟她还会有些接触吧,他们两家公司有业务上的来往,总能有机会接触,我记得国清说过约叶梦茵被拒绝了,这事儿挺掉他面子,也就随口讲了几句,具体的,我也不怎么清楚可以问他,不过他倒可能会藏着掖着不愿意说,脸掉地上了。”说罢边维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就老邱和叶国清继续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李毅也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扯上一两句叶梦茵,但是边维总能很自然的过度。
“其实我还有个事儿挺好奇的,你当过辅警,其实蛮好的呀,认认真真的干是有机会考编制的,怎么后来就干上了健身教练这行,纯属私人问题,不是必答题。”
边维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又开了一罐啤酒,他喝啤酒的速度超快。
“跟我个性有关吧,我不太愿意生活中有太多束缚,其实你也知道,体制内很多这种情况,要有什么事端总是临时工先背锅,辅警我感觉还是像临时工。当然,那次也是我自己本身的问题,巡在街上吧,两个人因为停车位的事有纠纷都动手了,其中一个吧,大概觉得自己开的豪车,说话咄咄逼人言语不逊,我让他收敛一点,结果就开始针对我了,各种难听的话都讲出来了,后来手指头戳我脸上了,我是忍不了直接踹了他一脚,摔了个四脚朝天,回队里吃了一个处分,辅警转编本来就难,档案里再有这么一个处分,那没指望的了,干脆就不干了呗。”
边维很坦白,并没觉得这是需要藏着掖着的事。
“一线是这样,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不过的确你的做法的确欠考虑,你身上的警服决定了你必须在一个框内不能越界,否则我们就不是纪律部队。相比起来,做健身教练自由很多。”
李毅看着边维手上的酒,“你这经常这样随兴的喝酒,基本上不开车了吧。”
“喝了酒肯定不开,也有没喝的时候嘛。”
老邱、叶国清、边维三个人的酒局,边维提供了酒却没参加,参加的两个都喝倒了,一瓶白酒只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量,边维的表现很坦然,三个人谁对酒做了特别处理,处理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进入麓山逸景还是为了别的事,这是李毅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酒我也喜欢,休息的时候我也自己会喝两盅,你那稻米香的酒我有兴趣,有机会的话给我也弄点,多少钱你告诉我。”
李毅显出对自酿米酒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个简单。”边维满脸的笑容。
“刚才听你一开始说健身教练这行的糟点,糟点这个词有点专业,你对计算机这个领域也蛮了解啊。”
李毅清晰的记得,在案发现场的笔记本电脑,系统分区被一键还原过,其他硬盘分区也被格式过,浏览器里什么历史记录都没有,俨然是刚出厂的配置,虽然要做这个处理并不需要太专业或复杂高深的技术,但是一个电脑小白也是根本不可能知道。
边维抿抿嘴,“我喜欢玩游戏,读书的时候就喜欢计算机,关注这一行是肯定的,但不是专业,IT这行离我太远,学习上我就个体校生的水平。”他有点自嘲的说。
顿了顿,“酒我家里都还有,十斤一坛还有着呢,找个瓶子给你装一瓶,好喝找我长期供货也跟朋友们推介一下,不定我还能做起来一个内循环的供应链,你的钱我不收。”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真谢谢了,前两天几个同事聚餐,一个同事也是带了自己的乡下的米酒,不过他做了勾兑,喝起来好打头,把我们都喝怕了。”李毅附和了一句。
边维似乎想了起了什么,“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给国清的酒也是勾兑过的,我用伏特加和龙舌兰酒三种一块兑的。”
“唔,你也喜欢这个操作?”李毅来了兴趣。
“谈不上喜欢,我大学那会儿就考了调酒师的牌照,职业等级一级,算是调酒专业人士。”
“是当初想从事这个职业,我发现你的兴趣很广泛。”
“倒没想,就是想学一学,学了吉它,也仅是个会弹的水平;学了武术,出门连个贼也未必打得过;喜欢刀,也收藏了好几把,没一把我能舞出个花儿来;计算机也学了好一阵儿,也是没那水平能进IT公司。也就调酒,学完了有时还是能用上,我们三儿喝酒,有时兴趣来了我也会兑酒大家一起品品,公认还行。”边维说的很谦虚。
边维是个健谈的人,再有酒一喝起来,逐渐开始倒他肚子里的墨水,李毅没想跟他闲话过多与案情无关各种知识,切着话题间隙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