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隽所在的地方,竟然还是段家天师一族所在之处。
不过他们此次的态度和以往大相径庭,以前看到杭初和小白的痕迹,恨不得人人喊打,如今看见小白,只有恭敬,连带着看向杭初的目光,都略带些许的复杂。
曾经的他们,都可是死敌。
因为祁隽喜欢杭初的事情,段清午抢夺天师一族的控制权,段龙生将祁隽驱逐出天师,种种事情,最终祁隽却是天神,是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
这世间当真是离谱的很。
祁隽她没有见到,她倒是见到了段龙生。
他的目光也同其他人一样,看向她时很是复杂。
杭初瞧见段老爷子坐在她面前良久却不发一言,主动开口问道:“段老爷子是来阻止我去见他的吗?”
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戳人肺腑。
段老爷子避开她的视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是,我们无权干涉神明的意愿,只是你——”
他话中有话,杭初很有耐心地听他把话讲完,“你身上的邪气如今已经消失,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可以入轮回了?”
杭初并不意外段老爷子会看出来,只是她不知道,以前的时候,她身上还存在过什么邪气。
她的肉身因为在火焰之中被寸寸烧为灰烬,被小阎罗引黄泉水重塑肉身,无论是这个还是她被天神的诅咒束缚了性命,都不该跟邪气沾染上关系。
“邪气?”杭初疑惑。
段龙生解释道:“现在想想,或许是我们认为的错了,经历过北边莫城带来的乱世之后,你身上的力量虽然跟我们不同,但这么多年来,你也确确实实的帮助了很多的人。”
这算什么?
杭初有些懵了,化敌为友,几百年来视她为仇敌,她相信现在天师一族传家的书籍上,还记载着她种种恶劣行径,如今告诉她,她也帮了许多人。
废话,她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承认,纠缠天师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记忆。
记忆。
杭初词穷,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时间想起自己回忆起的那些事情,心绪又低沉下去,便没有再说话。
段老爷子没有注意到她怎么样了,他最先注意到了祁隽过来了。
老爷子先是注意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然后露出自己最为和善的笑容,“小隽,你过来了啊。”
杭初一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完完全全不一样的感觉,她明明已经到了这里,却不知道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他。
祁隽似乎是在和段老爷子在交谈些什么,然后就是一个人离开的声音。
杭初不敢转身,不敢抬头,直至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她泪流满面。
“初初,你来找我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像是穿越了无数的时间,好像是曾经的他再一次站在她的面前,两个人隔着无数人的性命,只能问一句为什么。
她咽下喉咙间的哽咽,伸出手去,身形一个踉跄,她竟是有些站不稳了。
真是丢人。
祁隽还是将她抱进怀里面,好像两个人之间还是跟以前一样,从来没有变过,在那个幽闭的宅院里,两个人安静的相处着,仿佛一直待下去,就能够走到天长地久。
“你都想起来了?”祁隽问道。
因为祁隽坚持回到天师一族帮忙,没办法逃离他自己应有的指责,可是正道之人跟钟秋淮的邪修大队实在是相差甚远,就算是祁隽天赋再高,那也是修行有限,在杭初回到地域的那段时间里,祁隽不幸丧生。
他被众鬼围剿,以一己之力对抗,保下了无数天师族人。
他身死的那一刻,也是天神重返人间的那一刻,一千二百七十五年的人间历劫,终于完完全全的结束。
而他,用一千多年的诅咒,将她留在人间,可他却没有机会陪在她的身边,因为一己私欲,将她留下,带给了她漫长的痛苦。
“对不起。”
在祁隽与杭初相拥的那一刻,在她身上所经历的千年岁月,他都一幕幕的看到了,那些隐藏的痛苦和折磨,原本她可以离开的,却一日日的在人间反复。
这一句对不起,都是两个人想说的。
杭初在千年前算计了他的感情,她以一个孤女的身份接近他,一步步走入他的心,两个人之间山盟海誓,花前月下,那些回忆足够刺痛一个人的心,哪怕这个人是皇权争斗之中的皇子。
当初的梁之安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在偌大的皇城之中搅弄风云,将大梁皇室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揣摩到位。
那些皇子,公主,一个个的死在争斗和猜疑之下,谁也没能幸免。
直至今日,杭初再度见到他,二人之间的相遇,谁能说得清,究竟是谁想要靠近谁?
杭初松开了手,在他的怀抱之中离开。
祁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杭初的手腕,“初初!”
好像是一松手,眼前的这个人就要在他的眼前离去,而他再也不会找到她了。
杭初面上的神情平静了许多,刚刚见到他时心口汹涌而来的情绪逐渐平复,她说,“祁隽,我来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但我现在又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是什么影帝,不是什么天师继承人,更不是什么大梁五皇子,他是天神,这世间唯一的神明,需要所有人的敬仰。
段龙生见了他,不也一样要规规矩矩的行礼吗。
他死死的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眼神里全都是心痛。
为什么要心痛,是因为知道,他们两个走到最后,还是不得善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