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宁前脚刚走。
后脚,董阿牛就带着丽芬和丽芬的母亲马大婶,再次来到祥云村。
几人坐在秦奶奶的村屋里,陈冶在院子里劈柴,时不时朝屋内冷冷地看一眼。
丽芬被他的目光瞧的有些不高兴。
“咱们把门关上聊吧?总让一个外人听着,像话吗?”她说。
马大婶昂了昂头,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你去关门。”
秦奶奶却道:“不用关,我代替阿牛的母亲,跟你们商量婚事,这是好事,怎么还关着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马大婶抱臂,眼神刻薄:“秦奶奶,这可是你说的。”
“在家的时候,阿牛说你答应好好商量婚事,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开门见山了。”
“原本娶我们家丽芬,只需要五十两白银,阿牛之前给过了。”
“可是,我现在还有个条件,你若是做不到,咱们两家也不必结亲。”
秦奶奶看了一眼董阿牛,有些皱眉。
怎么马家的事情这么多?
董阿牛生怕秦奶奶不帮忙了,于是走到她身边,低声赔笑。
“姨母,这事很严重,上次我丈母娘与丽芬来村子里,却被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打了。”
“这不,我丈母娘回去就躺了好几日,天天喊疼呢。所以,她们就是希望,你可以帮忙在村子里找找,那天大胆动手的人到底是谁。”
丽芬跟着嚷嚷:“还有我娘、我弟的药费,都得找到这个人赔偿。”
秦奶奶皱着眉:“你们说一个孩子打了人,怎么听也不可能。”
马大婶狠狠拍桌:“不是她打的,是她叫身边婢女打的!”
“下手那叫一个狠,我打听了一圈,都不知道祥云村里有这么狠厉的人物。”
“秦奶奶你要是知道,也尽快告诉我们她是谁,别因为是一个村的,就护短徇私。”
秦奶奶问:“你说的那个小姑娘,是什么样貌?”
马大婶回道:“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孩子。”
秦奶奶心头一沉。
不会是宁宁吧?
“婢女打人?你确定?”秦奶奶试探着问。
马大婶嘿哟一声嘲笑:“我还能骗你?我们全家几双眼睛,全都看到了,都挨了她的打!”
“最后被那婢女逼的,只能跳进猪圈里自保,不管什么世道,都不能有这么恶霸的人吧?”
秦奶奶放下心来。
应该不是她家宁宁。
宁宁身边,一向都跟着黑狼王。
谢府的那两个丫鬟,秦奶奶也见过,不是会武功的样子。
她便语气平静:“如果真如你所说,无缘无故被打,我自然不会包庇。”
“只不过你有什么事,应该找官府,跑我这里升堂,没用!”
马大婶豁然站起来。
“那秦奶奶的意思,就是不打算帮忙了?”
“咱们马上要结为亲家,却想不到,秦奶奶你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
“丽芬,我们走。”马大婶拽着丽芬朝外走去。
董阿牛慌了:“丽芬,别走啊!欸!”
秦奶奶喊道:“阿牛,你站住。”
董阿牛回头,跺着脚:“再不追,丽芬要走了。”
“让她走,他们家就不是诚心来谈婚事的,你跟她散了,我再给你寻一门好人家的姑娘。”秦奶奶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没走远的丽芬母女听见。
丽芬当即就停下脚步,狐疑地准备回头。
她娘马大婶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丽芬的胳膊:“走!”
母女俩坐回了牛车上。
丽芬有些慌了:“娘,秦奶奶不会真的给董阿牛说亲吧?”
“不能,”马大婶胸有成竹:“就算她真的要说亲,可董阿牛早就被你吃的死死地了,你瞧着吧,一会董阿牛就该来追我们了。”
丽芬听言,便坐着不动了。
然而,母女俩等了半天,都不见董阿牛回来。
丽芬气的直骂:“这个王八蛋,我算是看走眼了,他果真敢同意秦奶奶说亲,恐怕这会路都走不动了。”
马大婶面色铁青:“咱们走,看他能忍几日!”
而村屋的院子内。
董阿牛实则早就追出来,可却被陈冶拽住了。
秦奶奶示意陈冶将人带进屋子里。
“姨母,你这是做啥啊,再不去追,丽芬真的跑了。”
“她跑不掉!”秦奶奶恨铁不成钢:“她就是吃准了你一定要娶她,一次次地试探我的底线。”
董阿牛不解。
秦奶奶平时慈爱的眉眼里,这会儿深藏智慧与深邃。
“她在祥云村受的委屈,却让我给她找人。”
“摆明了,是招惹了身份尊贵的贵人,咽不下这口气,又怕得罪不起。”
“所以,想我替她出头,看似是让我帮,实则,是为了搭上宁宁的郡主名声,想去吓唬对方。”
秦奶奶语气逐渐严厉:“我心软,凡事都可以商量。”
“但涉及宁宁,绝对不行,那孩子够辛苦的了,不管是谁,包括我在内,都不能给她添麻烦!”
董阿牛甚少看见秦奶奶这么威严的时候。
尤其是她如今穿着体面的锦绣和裘衣,像极了京城中的诰命夫人。
竟有一种高门老太君的架势。
董阿牛颤颤地点头:“姨母,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麻烦宁宁。”
他搓了搓手,试探着问:“那你刚刚说的,要给我介绍好人家的姑娘,还作数吗?”
秦奶奶看他一眼,眼神既无奈又痛恨他的无能。
最终,秦奶奶只能重重叹口气。
此时。
谢明安的马车,经过狼吞甜水铺子。
车夫是谢府的家丁,不知谢明安与沈宁宁关系不和。
他兴高采烈地介绍:“二少爷,您往左看,那儿的铺子,是寒灾时咱们京城头一个做好事的店铺。”
“而铺子的东家,就是咱们小姐,福宁郡主!”
谢明安挑帘,目光冷冷看去。
只见,沈宁宁正叉着腰,带着一众仆从,凶神恶煞地骂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乞丐。
“再让我看到你,就打断你的两条腿腿!”沈宁宁的糯糯骂声,还带着童音的稚嫩。
却气势十足,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围观。
谢明安有些不悦地拧眉,催赶车夫:“她怎么能算谢家的小姐,走吧!”
他的马车刚离去不久。
跪在沈宁宁面前的乞丐就后悔莫及地道:“郡主,小人错了!”
“小人不该卸您的马车轱辘,为了一口吃的,不顾您的安危。”
“可是,可是小人真是饿坏了!”
沈宁宁骂也骂过了,芸婶气不过,还打了他几下。
小家伙气呼呼地瞪着乞丐:“要吃的,你可以来排队等免费的汤水。”
“还有城中那么多酒楼,都在开棚施粥,你好好排队,怎么会饿肚子?”
说完,她还是让五儿给他端了一碗热汤。
乞丐感恩戴德,连连磕头,坐在门口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沈宁宁转身进了铺子。
芸婶和忠叔跟在她身后。
“东家,”芸婶皱着眉说:“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可怜他,更不能施舍。”
“否则,再有下次,他一定还会不管不顾地置您于危险中,只为了一口吃的。”
沈宁宁拿起最近的账本,看着日进斗金的流水。
她咬了一口红果子,糯糯说:“他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对我的马车动手脚,应当就是被饿狠了。”
“天下苦,百姓苦,能给一碗汤就别把人逼上绝路。”
“再等等吧,我有预感,我的甘薯,一定会丰收哒!”
芸婶点点头,退下了。
忠叔拿着笔上前:“东家,您上次说,要从账上支取一千两白银去买玉佩。”
“之前账上银子不足,今日活银够了,您要取吗?”
沈宁宁神情僵住,小手捏着笔筒,搓了两下。
一开始要银子,是想给谢明安买见面礼。
但是现在……
“不用咯,我不买东西了。”
一连几日,沈宁宁都在铺子里帮忙。
连五儿都笑:“宁宁姐姐突然不走了,好不习惯!”
“之前宁宁姐姐一有空,不是回狼山,就是去谢府的。”
沈宁宁小手揪了一下五儿的脸蛋,疼的小弟弟吱哇乱叫。
“我在铺子里看着你,就怕你偷懒,哼!”
“五儿才不会偷懒,是最勤快的。”
两个小家伙正在打闹的时候。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宁宁。”
沈宁宁回头看去,只见谢肃之高大的身影立在铺子外。
他笑的犹如父亲般和煦宠溺,寻常地像是来接孩子回家。
“晚上回去吃饭吧?”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