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亮的时候,苟小财醒了,睁眼之前先来声奇大的喷嚏通七窍。
揉着鼻子撕开眼皮,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应该是梦没醒,二爷怎么可能睡在废墟里......”
闭眼翻了翻身,下一刻,蹭的跳了起来。
“我去,修仙还是玄幻?”
看着家徒四壁、黑墙焦柱的破宅子,如烟熏火燎一般,不,就是被火烧过,苟小财愣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收拾的倒挺干净,除了被烧黑的地方,空荡荡的老宅,地上连点土灰都没有,透着一股诡异的干净。
家具呢?
被褥呢?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这就斗转星移了?
对了,猫仔!
“苟二,睡醒了?”
一声轻唤,苟小财转身看去,猫烨正平静的看着他。
“睡醒了......不是,咱屋是不是遭强盗了?抢了不说还放把火......”
苟小财的嘴,鞭炮上的响,噼里啪啦成串连珠。
咱屋?
猫烨听得直翻白眼,“此宅姓猫,不姓咱。”
这一点必须更正。
“我就是那个意思......你,你醒了?”苟小财瞪大眼珠,似乎比起猫宅被烧还觉得不可思议。
这货的神经该是多么的粗大和迟钝。
“醒了。”
“啥时候醒的?”
“昨晚,你还在死猪不怕响雷打的时候。”
“不提那个,你怎么醒的?”
猫烨......
他已经不想理皮这位神叨叨的仁兄了。
“有衣服没?借我一套。”
猫烨指了指自己的病号服,蓝白条纹,巴掌大的黑污一片片,还破损了好几处,一条裤腿成了碎布条。
“有,这几天为了照顾你,我从家里拿了好几套,都是最新潮的......”
新潮个屁!
宅子都被烧得只剩下了一个框架勉强支撑着,就他那几套衣服,不可能幸免于难。
苟小财口打一声哀叹,“如无意外的话,被烧光了。”
猫烨点点头,他也就是顺嘴问问,真有的话,早被他翻出来了。
不由得他又想起了那三位祸害,玩啥不好非玩火,知道什么叫做玩火自焚吗?
不对,除了大黄被烧了个灰头土脸,最受伤害的就属自家的宅子。
看着好似墨汁渲染过的黑屋,昨晚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文公老儿,住院的事我们可说好了,单周住大楚医院,双周才轮到你的医馆。”
贾医生的话音自院外响起,别看老贾矮,嗓门特别大,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矬子老贾,话不能这么说,治病岂非儿戏,为了患者着想,还是我的医馆较为合适。”
黄文公的声音也不小,听得出,老头是憋足了中气震出的音阶,似乎,也许,可能是在澄清着什么事情。
毕竟,昨儿个一闹,市井流言实在是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喂,昨晚的饭席上我们可是说好了的,翻脸不认账,赔钱!”
“呵呵,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饭钱的话,那是你心甘情愿的请客,赖不到我身上。”
一边嚷嚷着,俩老头带着各自的人马进了院。
第一眼,惊讶。
第二眼,震撼。
呼啦~
两路人马分左右把猫烨包围在了正中。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行动!”紧随其后,听诊器,体温计,一指禅,二指功,压舌板,分四面八方涌向猫烨的身体。
这群家伙,真会玩。
猫烨闪身,轻巧的让过了五花八门的东西。
“别让那小子跑了,快,前面的围上,后面的也压上来!”
白大褂,郎中褂,呼扇呼扇的又冲了上来。
猫烨嘴角一抽,尼么,打仗还是捕猎呢,要不要这么专业?
“苟二,食堂见!”
懒得啰嗦,猫烨旱地拔葱,跃上墙头后飞速离去,剩下一群老头兴奋的叽叽喳喳起来。
“看见没老黄头,这是大楚医院全体医生的功劳,猫烨被我们救回来了!”
兴奋之余自当论功行赏,贾医生先人一步自夸自擂。
“滚一边去,明明是我黄氏医馆的功劳,关你大楚医院何干?”
“你放屁!”
“就放了,崩不死你!”
不知何时,院外聚集着大量的观众,密密麻麻的人头挤搡在门框处。
“看到没?两边的老头又掐起来了。”
“没想到这年头,老头有这么猛,为了个婆娘,房子都烧了。”
“嗯,精力真充沛。”
“其实你们不知道,昨儿个夜里就开打了,闹得鸡飞狗跳墙,半夜都不得安生。”
“你谁啊?”
“我妈的舅舅就住隔壁不远。”
“哦,原来是你......”
......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猫烨坐在安保局的食堂里,周围的警员来了一拨又一拨,晃得他两眼发花。
如果说老贾和老黄这些人像老麻雀似的叽喳个不停,这些藩警就像是出笼的野狗,吼叫个响亮。
中气还足。
一拨来个七八个,吼起来堪比天崩地裂。
警卫小二挺冷静,就丢下一句话后便走了。
“原来还没死,命真大。”
伙房的唐师傅最热心,握住猫烨的双手,激动的都快流泪了,还好心找来了一套厨师服,但猫烨没穿。
款式什么的也就算了,合不合身勉强也能对付,主要是衣服上的那股子油烟味,熏人。
苟小强也来了,但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盯了他大概十来秒,便匆匆忙忙的迈开大步跑了出去,不像是去抓贼,倒像是被狗撵。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下来,猫烨正端着大碗划拉米线,苟小财腿脚轻快的小跑了过来,没杵拐,还换了套新衣服,神色有些慌张。
“猫仔,你确定咱屋里的东西都烧没了?”
“猫宅,不是咱屋。”
没耳性的家伙,怎么都记不住。
“不都一样,咱是兄弟。”
猫烨真不想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谁和你是兄弟了?
算了,想起荒庙一战,对方流血流汗还流泪,还有昨晚的那泡黄尿......
“你究竟想说什么?”
“听了你可别生气。”
这句话说的,没开始猫烨就已经生气了。
“昨天刁晶晶来了,带了不少的礼物,有药材,酒,烟......”
言下之意,都烧没了。
咔嚓!
手里的木筷拦腰折断,猫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烟酒什么的还好,主要是药材名贵,我算过,那些东西起码值这个数。”苟小财比出了三根指头。
三位数?
咔嚓!
拦腰折断的木筷再次被拦腰折断,猫烨捂住胸口,肉疼还胸闷。
伙房唐师傅远远的看着,摇着头叹了口气。
明明伤没好,何必忍着伤痛来上班?
如此敬业的年轻人真不多见......
“你们几个给打起我精神来,一天到晚不是偷闲就是打屁,真当老子的伙房是茶馆吗?”
几位大师傅无故被训,拿刀的拿刀,拿铲的拿铲,又是剁案板,又是炒大锅。
案板吼,铁锅嚎,蒸笼冒气,炉灶喷火。
哐哐哐~
叮叮当~
一副热火朝天的热闹场景......
办公室外,看着鼻孔朝天的警卫小二,猫烨的心情更不好了。
“报告,特别行动组猫烨来了。”
“让他进来。”
进了屋,一眼就看见安定低着脑袋,手里拿着绣花针,戳一下穿根线,再戳一下再穿根线的忙活着。
会绣花的安老爷?
可以的。
“老安,真看不出来,姑娘家家的手艺活你也会,绣花还是雕龙呢?”
安定白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活计,“战争年月条件艰苦,衣服破了没人缝补,没办法,学着学着就会了。”
哦,是在缝补衣服。
猫烨了然,正打算欣赏一下对方的技术,却发现那件衣服有些眼熟。
黑色面料,轻薄、柔软,特别是衣领那枚盾剑图案的银色纽扣......
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呵呵,缝好了,你先试试,对了,毡帽也给你找回来了。”
咬断线头,安定拿着衣服抖了两下,顺便把裤子也交给了猫烨。
安老爷是体贴人,但这手艺......
看着几处破损的窟窿被一个又一个补丁覆盖着,针脚粗犷,针线凌乱。
“老安,特殊行动组好歹也是安保局的一块招牌,要不咱换套新的?”
“呵呵,勤俭节约是我们的优良传统,一点儿小补疤,不碍事。”
“这是小补疤?”
“缝缝补补又三年,当年打仗那会儿......”
“别扯那些,到底换不换?”
“你有钱你换,安保局没钱。”
没等猫烨发作,在警卫小二的报告声中,苟小财拿根竹签剔着牙走了进来,一眼就被桌上放着的两套制服吸引住了。
大的那套是猫烨的,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手长腿也长。
小的那套,腿不长手不长,但腰身挺宽......
荒庙一战,坚韧如牛皮般的制服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特别是苟小财的制服,在荒尊无情的鞭挞下,好好的一件外套,硬是穿出了柳絮般的感觉。
拿出去缝补的话,钱包很受伤,还不一定能补好,不补的话,终归是特殊行动组的制服。
为难之际,安定很是热情的揽了下来。
“这么快就补好了,我看看......”
提溜起制服,抖了两下,前面没得说,依旧如初,不过破损的地方不在正面,而是在后面。
苟小财心满意足的翻过制服,笑容凝固。
堪比手指粗细的补疤,跟蜈蚣似的并排在了上面,没八条也有六条,长短不一,长的一尺半,短的半尺一。
人靠衣裳马靠鞍,如此造型......
这特么是缝补衣服?
毁衣服还差不多!
“谁干的好事?”苟小财怒了,怒不可遏。
“我缝的,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