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谢冲在一次活动中见过欧阳,他问欧阳——他是否在网上看到了跟谢靖有关的争议,然后联系了欧阳慧,让她把微博给删掉了?
欧阳反问谢冲:“那欧阳慧晒的奢侈生活被拆穿,是不是你看出来的?”
谢冲摇头否认:“我没那么悠闲。再说,我对奢侈的世界并不了解,我怎么知道她的生活都是假的?”
欧阳的回答却模棱两可:“我很忙,跟他们一家的关系也不密切,我用什么身份去管教她呢?”
谢冲便不再问下去了。
其实,他隐隐觉得,欧阳慧之所以狼狈收场,跟欧阳脱不了干系。欧阳对她们一家没有好感,但是他帮了谢家好几次。这一次,他也极有可能站在谢家一边。
毕竟,欧阳慧天天在网上炫富,对偌大的欧阳家族又有什么好处呢?
欧阳身在舆论场,他太懂得如何操纵舆论了。他又深谙欧阳慧的家底,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她在什么造假,他不想让她继续丢欧阳家的人了。
既然欧阳不愿意说,谢冲便没有执着地问。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谢靖过得很好,再追究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时间再回到2012年的夏天,一举成名的谢靖在经历了成名的苦恼之后,很快便恢复过来了。哥哥的话对他起了很大的作用,他跟现实里的朋友们聚会,不再理会网络世界里的风风雨雨。
谢颖跟弟弟说,长林酒业想让他当代言人,问他有没有想法。谢靖要跟自己的经纪人商量,估计问题不大。比起代言,谢靖更好奇这个机会的来源。
他毫不避讳地问姐姐:“姐,你跟那个姓孙的哥哥还联系着呢?”
“嗯,偶尔联系。怎么了?不行吗?”
“你不喜欢他,那挺可惜的。你本来有机会嫁入豪门的。”
“我倒不觉得可惜。”谢颖说道:“我和汪浩川都很努力,以后住得不会差,吃得也不会差。生活上的富足对我们来说不太难,最难得的是寻找一个精神高度契合的灵魂伴侣。”
谢靖嘿嘿傻笑:“我喜欢宋娟娟,也是这样的。”
谢颖工作了一年,申请了年假,想去探望汪浩川。她在少女时期拍过一部纪录片《重走光荣之路》,那段路可是真的难走。可为了见男朋友一面,谢颖不介意再走一遍。
汪浩川很想念她,但是他不希望她为自己吃那么多苦。他争取过年的时候回老家一趟,让谢颖在老家等他就好。
家里也不太支持谢颖这次出行。因为谢颖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们都不想让她吃这个苦。
谢庆收烦闷地说道:“就你这条件,再加上咱家这条件,肯定能找个特别好的男孩子。可惜,你眼里只有汪浩川。这还没结婚呢,就已经很麻烦了。等以后有了孩子,你想埋怨他,他都听不到。不过,除了离得远,汪浩川这孩子,的确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谢冲也为妹妹的感情感到忧心。他当然是站在汪浩川那边的,但作为哥哥,他同样舍不得让妹妹吃苦。
“小颖想当军医,汪浩川就提前两年考了军校;小颖硕博连读,汪浩川发疯一般努力,也争取到了深造的机会;小颖是校园歌手,汪浩川居然能练到跟她水平差不多,一直登上最高的舞台……说实在的,要说努力,没有人比得过汪浩川了。他喜欢小颖,每一份喜欢都落在了实处,仅凭这一点,就已经强过很多人了。”谢冲缓缓说道:“谢颖喜欢他,一点儿都不奇怪。人无完人,汪浩川除了不能陪在谢颖身边,其他的已经很好了。”
王吉英说道:“虽然汪浩川不让小颖跟他的父母接触,但是,如果他俩真的结婚了,咱们怎么可能对汪家人袖手旁观呢?”
谢颖看着众人的脸色,小心问道:“我跟浩川谈恋爱,是不是会连累你们?”
“你不要这样想。”王吉英说道:“你谈恋爱,当然是你的感受最重要。你答应跟浩川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没有拆散你们,以后也不会,除非你不跟他好了。”
谢颖心想,自己怎么可能不跟汪浩川好了呢?
她依旧整理行囊,想去探望男朋友。她正在医院交代着休假的事项,汪浩川打来电话,劝她不要折腾。谢颖肠胃功能不好,天气又这么热,走这一趟,或许她又要生病了。
谢颖这边的话还没说完,又忙着应对汪浩川,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正在那时,汪玉春来医院找她了。
汪玉春的头发白了一大半,比以前瘦多了。他的神情很拘谨,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来找谢颖的。
谢颖忘了挂电话,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跟汪玉春攀谈了起来:“汪叔叔,你怎么来找我了?”
“唔……”汪玉春踟蹰着,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有事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不用跟我客气。”
汪玉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病例,还有几张检查报告,紧张地递给谢颖:“我在来城中心医院检查了,那里的医生说,让我赶紧到大医院看看。小颖,我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该找谁,只想起你来。”
谢颖一边安慰着“没事”,一边看起了他的报告,b超单子上写着“胰腺占位,考虑进一步穿刺或手术确诊”。
谢颖无法安慰下去了。
她看着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汪玉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2012年的春节时,她去过汪浩川家。那时的汪玉春身材还是正常的,脸上也不乏血色。这才过了半年,他就消瘦成这个样子,的确说不过去。
汪玉春问道:“小颖,确实很严重吗?”
“汪叔叔,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得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
“是癌吗?”
面对如此直白的询问,谢颖更不知所措。
汪玉春凄然一笑:“如果是癌,那我就不治了。”
谢颖不忍心告诉他,如果真的是胰腺癌,那是没有办法治疗的。
但是,她还是强忍着跟汪玉春说道:“汪叔叔,你先不要着急,这个占位,有可能是肿瘤,也有可能是囊肿,有可能是息肉。总之,在确诊之前,不要害怕,更不要悲观。这样,我先帮你预约明天的检查,你在外面做的检查,我们医院是不承认的。”
汪玉春下意识地捂住了裤兜,他生怕自己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谢颖柔声说道:“如果您经济上比较紧张,那我就先帮您垫付。”
“不用不用。”汪玉春连连拒绝:“我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我不可能用你的钱。今天晚上,我先跟浩川和他姐姐商量一下。”
“也行,您尽快做决定。”
谢颖掏出手机来看时间,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挂电话。
她狠狠吃了一惊,却又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喂?”
“我全都听到了。”
汪浩川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谢颖无法再隐瞒了。
“我请假回去。”汪浩川说道:“我不能让我的父母为难你。”
“别这样,浩川,汪叔叔这种程度的拜托,还算不上为难。”谢颖离汪玉春远了一些,确定他听不到,才继续跟汪浩川说道:“浩川,我先带汪叔叔做检查,等确诊了,你再回来也不迟。”
汪浩川非常苦恼,不停地叹气。“小颖,我不能远走高飞,把所有的负担全都留给你。”
“真的没事。”谢颖哭笑不得:“你对我还那么客气?”
“你说实话,我爸是不是得了癌症?我很理智,你用不着跟我说谎。”
“只能说,是癌症的可能性很大。”谢颖沉重地说道:“如果真是胰腺占位,那很有可能是最棘手的胰腺癌。”
……
汪浩川唯有沉默。
谢颖继续说道:“浩川,胰腺癌是没法治的,而且进展很快。我瞒着汪叔叔,但是我不能瞒着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马上请假。”汪浩川说道:“尽管我不喜欢他,但他终究是我的父亲,他生病了,我不能不管他。”
“浩川,前期检查,我可以带着汪叔叔做。我知道,你不想让你的家庭增添我的负担,但是,我是你的女朋友,你的爸爸是我从小到大的邻居。哪怕只是尽邻里的情分,这个忙我也会帮的。更何况,他是你的父亲呢?”
“……那,小颖,我就先对不住你了。我这边一请下假,马上就回去。”
“嗯。浩川,事已至此,紧张或者悲伤都没什么用,你一定不要着急,在路上要稳稳当当的。”
“我会的。”
谢颖收拾完下班的东西,便喊上汪玉春,想带他一起出去吃个饭。汪玉春推辞了半天,谢颖说道:“汪叔叔,我是很真诚地邀请你的,你再推辞,就不礼貌了。”
……行吧。
谢颖请他在医院附近的中式快餐店吃饭,汪玉春愁眉不展,连说给谢颖添了麻烦。接着又数落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都远走高飞了,对他没有任何留恋。
谢颖心想,家里有温暖,他们才会留恋啊!
她想了想,还是算了,何必再用这句话刺激汪玉春呢?
吃完饭,汪玉春想去住医院门口的小旅馆,谢颖强行把他拉到了停车场,并把他塞进了自己的车里。汪浩川在港城买了房子,那套房子正好空着,汪玉春可以住进去。那是他儿子的房子,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