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伐齐升逸的时候,晁千神施加在那两个钟家人身上的巫术就已经完成了,现在他头脑中也被打通了神域通道,所以听神牌的“听神”功能完无用,只是个辅助道具。
说到底,晁千神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有什么用,可是神要他拿到,他便顺路拿了。
没错,是神要他拿的。
既然神与他预料中相同,贪嗔痴慢一应俱,心中的小九九便也不会少。
许是见钟家办事着实不力,晁千神又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神也无所谓面子,承认了这个现阶段对神选阻碍最大的boss,把他当成了反神选一派的主力。
虽然晁千神本人的意愿是抵抗所有神,但介于无论哪方的神都已经无法威胁晁千琳的性命,晁千琳本人又只有留在人间这一个目的,他也无所谓和那些神站在一边。
从这个角度来看,现在他真正的敌人其实是卫语信。
不过被晁千神打败过一次的人就再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他一边清楚地知道自己早晚会在这样的自大上再栽跟头,一边有意识地不去思考那个人留在晁千琳身边的危险性,维护着自己已然被碾碎成尘的自尊。
显然他脑子里那个声音也是如此。
就算目的再纯粹,自尊也要坚持,不然神也不会到这种时候还保持桀骜的态度,用命令的口吻对一个随时可以解除巫术重新屏蔽他们的人了。
但神也知道他不愿解除巫术的另一重原因。
他在参与安灵教之前一直是个独善其身的灵辖,除了与晁千琳间被后天强加的血缘,命数和普通人其实没有差异。不如说,那重因晁昭的察觉而起,因晁千琳爱情而生的血缘,是对他平凡命数的加固,若是没有这重血缘,他早就在事务所遭遇的诸多险境中身死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承担与所有雏子对垒的boss级因果,一旦神域通道被抽离,没了上界的护佑,他很可能瞬间就会被那些复仇鬼抹杀,甚至被颗石子绊倒就会原地去世。
晁千神把这种令人不快的事甩出脑袋,不再看车窗外城市的夜影,闭上眼睛。
眼前还是一脸惊诧与恐惧的晁千琳和他自己狠狠插下的暗金色刀刃,晁千神逼迫自己适应这可耻的鬼煞幻象,却还是在一分钟后再次睁开眼睛。
剩下的四具傀儡和神域通道都在瓜分他的精神,他偏又一刻都无法摆脱那些报复心奇重的怨鬼纠缠,即便他没有这花白的头发,客车上那些万神教的眼睛也足以靠那双大大的黑眼圈认出他来。
晁千神太累了,累到恍惚,分不清眼前那个和奚钩月一同倚在沙发上静坐的晁千琳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傀儡眼之所见。
千琳,真的,想我吗?
他险些喃喃出声,最后却只能一声叹息。
大巴车司机大声吆喝个站名,车上陆陆续续下了不少人。
离奚家总部还有四小时车程,晁千神看了一圈车里剩下的人数,估计这些人的阳气还能保证这辆车不会折在下一站之前的高速上,再次闭上眼睛,没看到有人在下车前偷偷朝他的方向拍了张照。
“这是……从哪儿来的?”
奚钩月一把抢过晁千琳的手机,袖管里瞬间冒出藤蔓把立刻要从沙发上蹦起来的对方按回原处。
“大前天的照片,还是没备注的人发来的……千琳,你w信里有7000多人?才一个礼拜,不是有每天新增好友数的限制吗?”
“钩月,还给我!”
“我删掉了。”
“你……”晁千琳瞬间出现在奚钩月的背后,还没伸手,地板上就升起藤蔓,又一次把她扯住。
奚钩月转身捏住她的下巴“你可没告诉我你找到他了,不是说好了你知道什么都会告诉我吗?”
“我已经告诉你了,他去了你家总部。”
“但你说那是分析出来的。”
“对啊,这是他在去申城的大巴上,有什么问题吗?”
奚钩月竟然被噎住。
嫉妒一旦上了头,她就完没有了思考能力,看到这事实证据,第一反应就是爆发,被这么不甘示弱地顶回来,胸口的情绪膨胀得更加汹涌。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有点儿多,之前她参加晚宴时美好过头的样子就让奚钩月满心焦虑,刚刚蓝晶的挑衅还让她险些对那个鸟人下手,这会儿她又在和自己二人相处的时候偷偷看着手机上那个男人的照片……
一个礼拜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为什么晁千琳非要在她自我安慰着陪在她身边就值得满足的时候那么明显地表达她对晁千神的依恋?
客房里的卫语信都察觉到了魔的威压,他立刻给蓝晶发去消息,却不料那只鸟人根本不在自己家里,而是跑到城市另一边吊唁师徒关系的终结,许久都没有回音。
他不敢出门,眼见着霉菌顺着门缝溢到床边,只能尽可能站得高些。
晁千琳是不会死的,没关系的吧……
晁千琳确实不会死,奚钩月知道,所以不打算让她死。
因为就在刚刚,她又发现了晁千琳的另一重背叛。
“你身上怎么有我的东西……哈,”奚钩月眼泪瞬间落下,把她的笑衬得更加悲凉和讽刺,“你用我去威胁我姐了?”
晁千琳没打算隐藏,也料到这么快就被她发现,只能平静地答道“是啊,刚刚我在厨房里,就是在接她的电话,她担心死了。钩月,她连杀你爸爸都不会眨一眨眼,却只在意你。”
奚钩月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话和呼吸都扼在涎水里“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我,是吗?”
晁千琳艰难地挤出一句“我说过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你也说过,只要我不背叛晁千神,你就原谅我。”
“那是还你入魔之前的错,可是这次,你要拿什么还?”
奚钩月一怔,手也跟着松了。
是啊,她入魔之前迷兼了她,这次能留在她身边,不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吗?
既然已经说开了,晁千琳无所谓再说得彻底一点儿“原本我是原谅你了,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在我失去白明,失去他的时候,逼我面对你。奚钩月,我到底欠了你什么?我被你拿走了那么多,就不能拿回一点儿吗?”
奚钩月还是愣愣的,低声问“我在你身边,没帮上你什么吗?”
“帮了,你帮我更恨这个世界了。”晁千琳啐了口血,身周灵火骤起,燃尽绑缚着她的藤蔓。
奚钩月再次苦笑,眼神蓦地狠辣起来“好啊,既然你一直这么看我,那何不更彻底一点儿?”
卫语信眼见着刚刚停滞的霉菌比刚刚更快地涌上床褥,顿感无望,不断在脑海中呼唤神明。
更让他无望的是,他明知道神明只选中了他一个“信徒”。
不过他没想到,拯救他的不是他的神明,反倒是站在他对立面上的神。
就在晁千琳被身上植根的霉菌再次侵占五脏六腑,双腿被内外同时发力的植物几乎截断的时候,客厅的窗户一声脆响。
一阵黑沙顺着碎裂的窗缝挤了进来,瞬间和飞长的的霉雾与藤蔓缠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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