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乎和杜秋风的命令有同等效力,听到这个瓮声瓮气的男声,全体妖类又一次向前进发。
见自己的绝对压制被这么一句话打破,奚钩月把两手向前一推,数十条墨绿色的细线借着夜色的掩护向众妖飞去。
可是,一道褐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她身后,一记手刀,正砍在她后颈上的风府穴,切断了她调动无序灵力供给霉菌成长的环流。
绿色的霉菌纷纷而落,转眼腐化消失,众妖的危机就这样被化解于无形。
奚钩月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只感受到身周庞大异常的妖气,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脸上就中了一拳,如何挥来却同样没看到。
巨大的冲击痛得她差点背过气去,整个人飞出好远,疯长起来的藤蔓才把她接住。
奚钩月啐了口血,被牙齿咬到的舌尖隐隐作痛。
她警戒地看着四周,手上悄悄汇聚起凝练的灵力。
浓烈的妖气笔直地从正面袭来,奚钩月全凭直觉,一掌把聚起成球的灵力推出,沉重的拳头却又打在她脸上。
这次,藤蔓扯住了她的脚,让她瞬间站稳身形。
听着同时传来的爆炸声,她知道自己推出的灵力打到了对方。
纵是如此,奚钩月依旧气恼。
对方连妖气都不屑掩饰,可是她就是捕捉不到任何他行动的轨迹,只能凭借直觉和他对抗。
不过,她奚钩月是个“不配姓奚”的武斗派,入魔后一直使用法术,不代表她不擅拳脚。
找到了和对方对阵的方式,她在手心再次聚起灵力,还在其中掺入了惯用的霉菌。
还没等对方再次来袭,她身后的法阵就接连传来巨响。
原本单一的主阵周遭陆续亮起了七个小阵。
本来想以包围之态攻入大阵的桃灼堂众妖纷纷被困在了小阵之中。
入阵的妖类被密集的烟雾和屏蔽感官的阵法分裂开来,风火雷电配合着阵内埋伏的天师们齐齐发威,打斗和哀嚎声接连不断。
这七个小阵是奚成必早就布好的。
小阵本身使用了隐遁和隔绝阵内外一切的构成排布,在大阵显眼高调的布局,以及阵内晁千琳、奚成必和他主要亲信等诸多光环掩饰之下,不起眼到了极点。
奚成必料到杜秋风大概率要用蜃给自己带来优势,幻术师发动幻术的方式难以想象、防不胜防,就特地留下了这绝对隔绝于万物,只由自己手诀解开封锁的七个小阵。
若是杜秋风使用幻术,必然会趁着主阵众人中术的时机来袭,小阵就可以像现在这样诱敌入阵,最大可能地削弱对方,同时给主阵内的天师们破解幻术争取时间。
若是杜秋风没有使用幻术,那么无论他采用什么手段,这七个小阵都是紧急时刻最出其不意的援兵。
虽然奚成必错以为自己所中幻术是奚钩月所为,但他凭借对战局的经验,还是在发现幻术影响自己的瞬间立刻发动了小阵。
计划赶不上变化,可用之物随时需要随时使用才是硬道理。
只能说奚成必、奚钩月父女对彼此的能力都抱着怀疑态度,却都误打误撞地给彼此带来了帮助。
若不是奚家对钟家的全权信任,奚钩月很难找到更好的机会一解心头之恨。
而被奚钩月拦下的这个神秘“人”,正是杜秋风从海外部州搬来的援兵,上古大妖梼杌。
梼杌和饕餮、穷奇、帝江并称四大凶兽。
据《神异经》记载,梼杌,状似虎,毫长二尺,人面虎足猪牙,为尾长七八尺,能斗不退。
他和杜秋风是几千年的老交情。
因为很少有机会接触到人类,其实他对人类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可是梼杌生性耿直,说得不好听些,就是又傻又轴。
这家伙以为什么就是什么,相信什么就是什么,认准了朋友自然是全心全力无条件支持。
杜秋风深知他的性子,所以连自己到底要和什么为敌都没跟他讲明白,而梼杌就真的愣愣地跟来当了打手。
若是没有奚钩月这个魔在阵前拖住他,那几个可怜的小阵,转眼就会被他轰成平地。
可这也是凸显他性格的时候。
因为梼杌说了要对付奚钩月,无论杜秋风那边怎样险象环生,他都绝对不会再去后方帮忙。
奚钩月冷笑一声,却不想这一时的分神导致她脸上又狠狠挨了一拳,手中的埋伏也没能打出去。
她心下恼怒:【这混蛋就没有拳头以外的招式了吗?】
这么一会儿,她的左脸连着挨了三拳,已经高高肿起,完全麻木了。
刚刚在掌心积蓄的灵力和疯狂繁衍的霉菌结成了一个紧实可见的光球,奚钩月摆了个虎鹤双形的架势,做好了接住下一拳的准备。
谁知,她胸腔里猛然绞痛,惹得她身子一颤,又被一拳打在脸上。
奚钩月顾不上恼火,脑子里飘过的全是:【千琳的状态不妙,杜秋风中了埋伏,没时间帮她处理内伤,她真的可能会挺不过去……】
想到这些,奚钩月借着梼杌这拳的力道,飞身向着杜秋风去袭击的主阵奔去。
脚下的植被原本刚好可以跟上她的速度,可是,那个随时出现又随时出拳的梼杌包抄到了她身侧,再一次一拳朝她的脸轰了过去。
“王八蛋——!”
自己正赶着时间,这个神出鬼没的轴货却阴魂不散,一拳一拳地攻击,奚钩月一瞬间就愤怒到了极点。
她解开了自己各项感官的封锁,身法骤然快了几个层次,硬是闪过了这一拳,抓住了梼杌的手臂。
万千霉菌从她掌心转入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上压缩到仅有乒乓球大小的灵力球被一掌轰入了对方的小腹。
梼杌身子诡异地扭向上方,居然凭空打了个横,勉强躲过了奚钩月凝练至极的灵力弹,却还是被爆开的气浪和内里包裹的霉菌融掉了一大块皮肉。
“烦死啦——!”奚钩月大喝了一声,脚下的植被随之瞬间拔高,交叉成网,把自己和梼杌包裹在其中。
她终于看清面前这个男人外形,糙汉面容,裸露在工字背心外的皮肤上布满老虎斑纹,背后还生着一双白色翅膀的奇怪家伙。
奚钩月挑着眉问:“你是什么东西?”
梼杌狠狠一爪,把自己手臂和腹部沾了霉菌的皮肉各自刨掉了一大块,厌恶地甩在一边,瓮声瓮气道:“梼杌。”
“那个梼杌?”
“那个梼杌。”
“原来我,这么厉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