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晁千神这边。
一听到犬吠,他就立刻站定艮位,从地面上撮了些灰土,涂在额头上遮蔽命火,口中低念:“回元变影,晚晖幽兰,覆我紫墙,藏我金城,与气混合,莫显我形,急急如律令。”
身形逐渐消失的同时,他又念起了锻形诀,凌空跃上几步,停留在狗的上方。
狗还是闻到了他的味道,顺着室外楼梯而上,朝着不远处的空中吠叫。
紧接着赶来的人用手电四下晃了晃,没发现有人,又朝任道是方向追了去,依旧没见人影,只好走回来扯住那两条忠实的看门狗,往值班室走着,口中骂道:
“狗东西,大晚上瞎叫,怕不是见了鬼了。”
晁千神就站在半空中,直到那人牵着狗远去,狗叫声也渐渐在呵斥下虚弱,最后消失,他才走回到电机箱旁边。
他已经完全不怕再有人来。
这就是“狼来了”的原理,被犬吠“欺骗”过一次的看门人不会再相信今夜有“狼”。
晁千神拉下电机箱里的把手,脚下的地面微微一颤,地面平铺着的一大块广场砖向内沉下,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下了大概三四米深,楼梯便即消失,墙上有个开关,应该是电灯,晁千神没敢打开,只用手机手电筒照着四下查看。
观察了一圈,他发现这里像仓库一样摆着排排架子,储存着大量的法器、灵符以及书籍,有些架子上还摆着保质期很长的食品和水,似乎是一个避难所。
也不知和平的二十一世纪里,修建避难所的人是想躲避什么。若不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便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学校里没有研究所也在晁千神预想之内,他没有太过失望,只是想到在这所嫌疑大到几乎是确认的学校中,他们没拿到实体证据,明天只能继续他和奚满月都默认的“诈骗”状态,多少有些心累。
回到学员宿舍的走廊里,任道是立刻开门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似乎一直在等他:“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晁千神摇了摇头:“就藏了个仓库,里面也没什么好东西。”
任道是失望地“哦”了一声,却见刚打开门的晁千神脸色一变,怒气像有实体一样从他的脚下燃烧到头顶。
任道是两步蹿到了晁千神身边,只见房间里两张Queensize大床中的一张上,除了本来就应该在那里的白明,居然还躺着晁千琳。
自家的娇花躺在别的男人身边也就算了,居然还枕在他小臂上和他头抵头。
在晁千神爆发的前夕,任道是伸手把他拉回走廊里,拍着他的胸口:“消消气,消消气,你喊出来就把千琳吓醒了。”
任道是已经足够了解这个妹控的逻辑重点,只要是对晁千琳有害的,这家伙绝对不会做。
果然,听了这句话,晁千神已经到喉咙里的“白明”二字被咽了回去。
“你觉得她过来是找白明的吗?”
任道是的反问简直精妙绝伦,晁千神这种自傲的孔雀当然不会有那种想法。一想到是妹妹一个人在房间里耐不住寂寞来找自己的,他的气又消了一半。
“她等你等累了,你还要把她吵醒啊?”
这第三句话一出口,晁千神立刻想到宝贝妹妹百无聊赖地熬夜等待自己出现,却直到睡着都没有等来,万般柔情涌上心头,脸色彻底恢复正常。
任道是觉得晁千琳简直就是柄利剑,只要掌握了这柄剑的用法,把这个每天拆自己台一万次的死人脸玩弄于鼓掌简直轻而易举。
其实任道是那三句话基本没什么与事实相符的成分。
他们俩走后不久,晁千琳就来到晁千神的房间,原因是她出门没带手机充电器。
见到房间里只有白明,晁千琳便自己找充电器,可是大半天也没有找到。
众人都是下午出门,本来也没想过会在外面过夜,除了老妈子一样的任道是,谁都没带这种东西。
无奈之下,她只好伙同白明一起下楼去找宿管借一个。想也知道,就算宿管只有一个充电器也肯定会忍痛给她,有了白明还能顺便隔绝宿管的各式尬聊。
回到房间之后,晁千琳觉得自己一个人玩手机着实无聊,加上之前桃源号上手机报废后,晁千神重新买手机时给白明也带了一台,她就带着白明一起靠在床头玩起了逃杀手游。
玩久了,困了,两个孩子气的家伙就都在床上睡着了。
晁千神尽可能轻地抱起晁千琳,带她回到她的房间,可把她放回床上的时候,到底还是把她惊醒了。
“你回来啦……”晁千琳迷迷糊糊地说着。
“嗯。”晁千神应了一声,刚准备转身,就见晁千琳下意识地从床的正中间一个翻身,滚到了床的一侧。
晁千神的心脏瞬间停跳一拍,看着又一次沉沉睡过去的晁千琳,看着她身边留出的半边空床,他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习惯,真的很可怕。
他坐在床边扶额,心情着实复杂,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屈从于内心。
他把晁千琳还穿着没脱的外套和长裤脱下来,自己也恢复到日常习惯的穿内裤裸睡状态,把两人的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柜上,躺到晁千琳身边,搂着她,看着她毛茸茸的鬓发。
其实他俩本来就应该这样,是彼此最安心、最自然的存在,什么时候开始要互相防备呢?
她防备他突然的疯狂,他则防备她突然的诱惑。
晁千神心中悬挂已久的尖刀好像瞬间放下了,就仿佛是佛家所讲的顿悟。
【爱得再热切,也必得自然而然……是吗?】
他突然想起了这句被提起过一万次的话,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其中含义有所认同。
晁千琳的呼吸轻缓又柔软,呼气和吐气的声音像安眠的夜曲,她过高的体温再没燃起晁千神灼热的欲望,只传来心安,让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夜如极光般缓慢褪去,新的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到来。
晁千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晁千神近距离放大了的睡脸。
仿佛感觉到她已经醒来,晁千神的睫毛颤动了两秒,就也睁开了眼睛。
“早啊。”他极其自然地说道,伸出手在晁千琳的眼角抹了两下,勾起个温柔的笑容,“今天要多喝水。”
说完,他捧着她的脸,探了探身,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晁千琳也不知道这套程式化到小时候每天都要发生,前些天为了和他交换手机还又重复过一次的动作,怎么偏偏在今天让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种气氛往往微妙到只有一线之隔,晁千神破除心魔后的淡然就这样影响了晁千琳,让她一时心跳到失衡。
她把头缩回被子里,低低地说了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