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痛意在脑中炸开,又将意识带到鼻梁以下,竹叶青悠悠睁开眼睛,模糊中,是柳承焦急的脸。
等眼神恢复清明,才知道自己刚刚真的晕了过去。真是的,想他响当当三溪镇小毒蛇竹叶青,也有今天?呵~呵呵!
“承儿,我没事了,前面还有多少人?”
柳承哪里顾得上看前头,此时侧身伸长了脖子张望。
“差不多还有四五十人,看不见前面几口锅,不过看样子粥棚不会撤。”
挤挤擦擦的往前挪,队伍两旁有早就过来的灾民,早早领了粥吃饱喝足,这会儿随意躺倒,有的还打着呼噜。
距离粥棚最近的空地到处都是人,排到竹叶青他们时,天已经黑透了。粥棚四周点着火把,火光下,几个穿着灰白衙役服的人湿透了衣裳。
他们身后,是成堆成堆的米粮袋子。
看来,这边的县令,的确是个好官。旁处的可不敢随便这么放粮施粥。
七人领了粥,不顾烫先往嘴里倒,白花花的米,藏在青白的米汤下,从未觉得一碗稀粥这么香过。
离开粥棚十几步,几人的碗都舔干净了。看着后边望不到尽头的长队,竹叶青看了一眼柳承,柳承眨了下眼。
要说半个多月的患难与共,柳承还不止一次给汤圆上药,两人早就是兄弟了。但这小子跟老大间不说话的默契,还是让他心里不舒服。
要知道柳承来之前,除了菱角跟老大最久,小群体里最机灵的就是他汤圆了。
有了柳承,他再也不显眼了。尤其是逃荒路上,要饭的本事用不上,更显不着他。
竹叶青打头,柳承收尾,一行七人逆流走,瞅准一个空档再次排进队伍。
这个时候别讲什么占位缺德的事儿,抢到粥,活得命,才能说别的。
逃难的队伍有孩子不奇怪,但是六七个孩子凑一起,还拖着一辆板车就让人印象深刻。
两个时辰后,夜已经深了,当竹叶青带着人再次递出碗,盛粥的那衙役愣了下,看着一溜骨瘦如柴眼珠子突出的娃娃,想要呵斥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甚至柳芽儿和葫芦的碗里,米粒明显多了些。喝下两大碗半稠的粥,总算有一点饱腹感。竹叶青叫汤圆盯着路边,找个落脚休息的地方。
能离粥棚近一点,明早就能早一时领了粥。除了汤圆,其他几人也观察着周围,只要能挤下一辆板车就可以。
通往县城的官道不能占,距离粥棚差不多二里半,才找到一块能下脚的地方。半个月的疲惫一股脑涌上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到了这儿,也不怕偷孩子煮了吃,竹叶青没让人守夜,七人齐齐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沉,被吵嚷声惊醒时,太阳都热得晃人眼了。眼前是挤挤挨挨的人墙,酸臭味弥漫在空中根本挥不散。几人连忙向队伍后边走,再不排队,晌午都轮不到他们。
果不其然,就单说竹叶青跟着的群人,从昨晚陆续赶来的就有两三千,还不算别的小路在此处汇聚的。
肚子咕噜噜响到衙役跟前,汤圆的圆脸也不见了,冲盛粥的衙役笑笑,几人领了粥被后边的人快速拨开。
今天有了力气,汤圆打听到这是个叫富平县的地方,县令姓张,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只是脾气倔,多年来不得上峰喜欢,一直窝在富平县做了十几年的县令。
几个人头碰头分析,富平县父母官虽然好,但是流民停留的第一处地方,一定会有很多人不想再往前。
他们七个加在一起,没有一个成年的大人不说,还没有一技之长,跟青壮比根本没有优势。
富平县虽好,但不是他们的终点。
可是实在太饿了,不知道县令能坚持施粥多久,也不知道前方什么时候能遇到一个有粥的城镇,所以几人打算好了,在富平县多停留几天,稍微攒点力气再出发。
跟他们想法一致的也有很多,眼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第一批每天能领三顿粥,现在一天只能轮上两顿,这么下去只能是吊着一口气,县令老爷不可能一直放粮养着他们一群闲人。
竹叶青他们在富平县停留的第三天,传说中的张县令站到城墙上,衙役捕快齐齐出动,大声喊话。
意思是从今天起,施粥改成一天一顿,所有人不可多领冒领,富平县可以收容一百五十人,有愿意留下的,去找文书登记,有一技之长者优,有读书识字者优,有功名在身者可以在富平县直接落户。
县城外,人群中都是嗡嗡声,吵得人心烦。这世上,有明白人,就会有糊涂人。
平日就喜欢钻营的,此时闪烁着眼睛想办法怎么能留下,什么也没有还想平白靠县里养着的,一下子断了半天粮,撒泼打滚跳脚咒骂县令狗官私占百姓米粮,各种难听的词不知道是怎么被发明的,总之张县令听着污蔑之言入耳,脸色青了又白。
竹叶青盯着柳承似笑非笑,七个人,只有柳承读书识字,按照县令的要求,柳承能留下的机会很大,端看他怎么选了。
柳承心中计较的却是另一宗。一天一碗粥,孩子能活命,半大孩子或者成年人根本吃不饱,看来富平县的余粮也不多,县令这是在委婉的赶人呢。
他们呢?是按照计划待上几天,还是过了今天就继续向前?
“老大,咱们不好判断受灾的有多少人,就目前来看,人越聚越多,富平县不可能天天施粥,咱们得早点计划。”
竹叶青看着面色严肃的柳承,小小少年非要装出老成像,唉……怎么就那么顺眼呢!
他说了,咱们!
汤圆眼睛虽然斜斜的看着天,实际上支棱着耳朵等着柳承提出留下。到时候把攒了一路的讥讽全都送给柳承,看汤圆爷爷不让你自己挖一条地缝钻进去躲羞!
欸?他刚才说什么?刚才就想着整理损人的话了,好像没听清呢~